每个人都想成道,但必须在修道的过程中先了解什么是“道”。释迦牟尼佛初转法轮,在鹿野苑讲四谛、八正道,最后于娑罗双树间涅槃,还是讲四谛、八正道,说法四十九年始终不离这个法门。修行,不但要先明白道理,明白自己发心修行的目的是为了明道、修道、成道,更要彻底了解什么是“道”,要知其然,还要知其所以然,才不会走入迷途,空过一生。
《四十二章经》第十八章<念等本空>,佛陀告诉我们如何修行、如何悟道。诵经、念佛、持咒,乃至于修种种善法都属于方便道,目的是要藉由方便以达到究竟;如果执着了这些方便道,就不容易契悟究竟的道理。
“佛言:吾法念无念念,行无行行,言无言言,修无修修。会者近尔,迷者远乎。言语道断,非物所拘。差之毫厘,失之须臾。”“佛言”,表示是释迦牟尼佛所说的法,佛陀告诉大众怎么修行、怎么悟道。“吾法念无念念”,“念”是心念。有些人在念字旁边加上口字,认为是用口念,但是如果没有心的发动,口也没办法作用。所以“念”的旁边不应加一个口字,因为重要的是“心”在念。“念”的上面是“今”字,下面是“心”字;“今”就是现在,是指现在这一念心,不是过去的那念心,也不是未来的心,而是当下这念心。时时刻刻要活在当下,当下就是诸位听法的这念心。过去的已经过去,未来的事情还没到来,想得再多也没有用。所以要观照当下这念心,所谓“当体即是,动念乖真”。
一般人虽然明白这些道理,但是仍无法安住这念心,所以要藉由诵经、念佛、持咒来安住心念。念,是把心念安住在一个定点,就像用拐杖来帮助行走,等到自己可以走得很安稳时,就不需要再用拐杖了。一般人的心是念念迁流,有烦恼、杂念、恶念、昏沈……如果没有念头,自己在哪里呢?“我”在哪里呢?一般人认为身体是“我”,这是我的身体,我的四肢、五官……这是“色身”,如果对身体产生执着,就会产生过患,也会障碍修行。但是,修行离开了身体也不行,所以要明白身体是“假我”,是肉体上的“我”,身体并不是“道”。“道”在哪里?心就是“道”。
每一个人都有“心”,一般人的心念不外乎名、利、财、色、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、家庭、事业,这些是“我”,念头、思惟也是“我”,正在思考一件事情,这也是“我”。可是念头有好、有坏,如果没有听闻佛法、没有研究“道”,不了解心念的作用,而只晓得思惟、计划,只知追求名利、富贵、财色、官禄,这些念头活动都是“有漏之念”。修行人的念头是普度众生、研究佛法,这些心念的活动是出世间的念,是清净的念头。假使心念不清净,身心就容易生病,白天忧愁烦恼,晚上作恶梦,这是由于不好的念头所引起,必须靠自己去改变心念。
法国哲学家笛卡儿有一句名言:“我思,故我在。”他认为一个人在思惟的时候,如思惟学术、医学、工业、国防、科学等等问题,思惟的时候,这念心就在活动,所以“我思,故我在”。每一个人的思想不同,所以生活层面不一样,感召的法界也不同。思惟六波罗蜜,是菩萨的法界;思惟十二因缘的道理,是缘觉的法界;思惟四谛、八正道、五停心观、四念处观、七觉支的道理,是声闻法界。“法界”反应着自己的这念心,心想到什么境界,将来的果报就在那里。我们的心是源头,源头发动,将来就产生果报,所以“菩萨畏因,众生畏果”。
“因”是什么?起心动念是因,所作所为是因,口讲话是因,身体动作也是因。所以自己的身口意要能作主,从“有漏的我”达到“无漏的我”。想要成就无漏的我,现在就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心念,因为所有一切都是从这念心开始。“心”能感召不同的法界,现在造作无漏因,将来就得无漏的果报。所以,思想很重要,时时刻刻都要有正知正见,时时刻刻都要调整自己的心念。能随时调整自己的心念,也就能够善调身心,“调身、调心”属于“方便道”;进一步还要从方便道达到究竟道。心清净、没有烦恼,证到无为法,就是究竟;要想达到究竟,先要从起心动念这个“念”开始。
“念”就是现在这念心,修慈悲喜舍四无量心,修七周缘慈,修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,这都是“念”,是心念的活动。所有一切世间法、出世间法都不离开这念心,端看自己起的是什么心念,将来就会感什么果报。《阿含经》讲:“若有此则有彼,若无此则无彼;若生此则生彼,若灭此则灭彼。”“有此”是指自己的心念,也就是因,“有彼”是由因而感果;“无此则无彼”,若没有这些因,想求得果也很困难。
明代的理学家也讲心的重要,理学当中有些道理极富禅机,例如:“观机于心意初动之时”,“机”就是非常微细的这念心。“观机于心意初动”,这念心一动,自己就知道是善念或是恶念,是世间念或是出世间念,知道之后还要能作主;如果动了名、利、财、色的心念,就立刻把它看住、照破,或是把它转过来,这是“观机于心意初动之时”。观照起心动念非常重要,我们的生死就在起心动念当中,起心动念是“生”,念头过去了就是“灭”。念头有生、有灭,生命就有生、有死,所以要安住于无念;不但是完全没有恶念,连善念也不起,彻底的达到无念,知道不思的时候自己也存在,就超越了“我思故我在”的思想,这属于形而上的学问。“形而上”、“形而下”是世间学者的说法,若以佛法来说,所谓的“形而上”即是“无为法”,而“形而下”便属于“有为法”的范围。“形而上”,属于精神层面,在佛法上是达到无思、无虑、无为,这要自己去体悟;“形而下”,穿衣、吃饭、行、住、坐、卧、早课、晚课,乃至于弘法、建道场,这些都是形而下,都属于“有为法”。要达到形而上,也必须经过形而下,从有为法上不断的超越、净化、破除执着,有为法就成了无为法,而不是另外去找出一个无为法。
“吾法念无念念”,由于心当中有无明、烦恼、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,所以要念佛、诵经、礼忏、持咒,然而念了之后,要能不执着这些法门。如果执着了,就成了法执,无法达到究竟。最初修行的时候,还没有契悟这念心,不知道在心上用功,必须依靠种种法门来安住自心,等到完全达到念头清净、达到无念,就要放下这些法门。古德说:“诵经有一卷‘无字经’,念佛有一个‘自性佛’。”念佛是一个方便法,目的是要见到自性佛,“无念”就是自性佛。除了这念心之外,还能到哪里去找自性佛?所以要“念而无念”。
“念”,只有当下清楚、明白、作主的这一念心,没有第二念心;念经,从开始念经一直到最后念完这部经,都是这一念。念经的过程虽像流水一样不停地迁流,但是自己这念心还要存在,否则这念心被境转了,就成了生灭心——念经被经转、念佛被佛转、念咒被咒转。所以要“念无念念”,念了以后要归于无念。诵经、念佛、持咒是属于方便法,把自己的念头靠在佛经上;如果天天诵经、念佛、持咒,执着诵经、念佛、持咒的功德,就成了法执、成了有为法。利根器的人一听到这个道理,当下就能做到无念,无杂念、无妄念,任何念头都不起,并且能保持清净心的存在。诵经、念佛、持咒的目的是要达到无念,达到心念清净的境界;既然已经达到这个境界,就继续保持这个清净心,不需要再把心靠在诵经、持咒、念佛上了。《金刚经》云:“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。”这当中是要我们舍去“法执”。什么是“非法”?杀、盗、淫、诈骗,贪著名、利、财、色,这属于非法,非法的果报是堕地狱、畜生、饿鬼,所以,更要将非法舍得干干净净。
为什么“法尚应舍”?心里有任何法执,就会被法所转,就会迷失本心,就无法明心见性,不能成就无上道。法执与非法相较,非法是三恶道的果报;执着法,则是天上或者人间富贵的果报,但这些都是生灭的果报,因为在人间享受大富大贵,享尽就没有了。佛法说“富贵学道难”,通常在享福的时候,能学佛修道者少之又少,往往会迷失本心,甚至造恶业,造了恶业以后则又招感恶果。如果是生到天上,天福享尽就要随业流转,这些都是生灭的果报。
诵经、念佛一定要“念而无念、诵而无诵”,因为诵经、念佛就像是一根拐杖,帮助自己对治烦恼、妄想,但还是要安住在无念、安住在中道实相上。无念,就是清清楚楚、了了分明,这就是觉性、本觉、灵明妙觉,这才是自己;中道实相是指这念清净心,是实实在在的心境。安住在本觉、本心,安住于实相,这些是“同体异名”,是同样的道理。祖师大德云:“不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”因为不认识本心,不知道要安住本心,结果吃尽了种种苦头,到最后却得到生灭的果报。如果能够认识本心、明白本心、安住本心,了解这念心不生不灭、无始无终,就是不生不灭的果报,就能成佛作祖,超凡入圣。若要达到这种境界,就必须要“念而无念”。
修念佛法门,也要达到“念而无念”,“无念”就是归于本心。执着无念也不究竟,所以进一步要“无念而念”,在无念当中不妨碍修行,也就时时刻刻都安住在本心了。诵经、念佛都是心的作用,作用以后又归于“念而无念”,归于无为法。所谓“万法归宗”,“宗”就是这念心。《金刚经》云:“一切贤圣,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。”贤哲圣人是以契悟无为法的深浅而有差别,不是因有为法而有差别。什么是有为法?例如:今天自己诵了两万声的佛,别人只诵一万声,所以自己的功德比较大。从念佛去比较高下,这就是有为法。因为诵了十万声也好、二十万声也好,仍是在念念迁流、念念生灭当中。
如果念一句佛号的当下是念而无念、归于本心,这句佛号就超过以生灭心念十万遍的佛,因为念这句佛号是念而无念,契悟了无为法。诵经也是同样的道理,不是以诵多少部经来论功德,而是要诵而无诵,归于无念,“无”当中也不妨碍“有”。“有”,就是已经明白、了解什么是无为,这念心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、寂然不动,但是要动就可以自在的动。所以修行要有智慧,要悲智双运、定慧等持,从这当中去契悟无为法。达到无为,就能悟道,悟了道也不妨碍有为法。无为法是体,进一步要依体起用,起慈悲心,起度众生的作用、建道场的作用、开方便的作用,对于这些道理一定要认识清楚。
所谓“念无念念”,“念”,一个是能念,一个是所念。什么是“无念念”呢?不但没有所念的佛,也没有能念的这个心,能所俱空,归于无念。不念佛的时候,心如果还在想、还在起心动念,这就不是无念念。有人问:“能念、所念都空掉了,我在哪里呢?”这要自己去体悟。无“能念”、“所念”当中还有无念,虽然是无念,觉性是存在的,因为觉性不灭、觉性本具,这就是无为法。不灭的觉性就是我们的本觉。本觉是什么?眼睛能看,耳朵能听,鼻根知道香臭,舌根知道酸、甜、苦、辣,身根知道痛痒冷暖,意根能精打细算,想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这些都是本具的,这就是“本觉”。
由于本具的觉性从过去以来,起无明、生妄想,受外境所染污。现在觉悟了,就要藉由诚心念佛、诵经、持咒、打坐、参禅、检讨、反省来化除心当中的这些毒素、杂质,其中以检讨、反省……最为重要。
儒家虽不谈诵经、持咒、参禅、礼忏,但也讲检讨、反省。自己有了过失就要修正,所谓“知过能改,善莫大焉”,“知过改过”也是一个微妙法门。春秋时代的卫国大夫蘧伯玉,为人谦虚谨慎,经常自我反省,“行年二十,而知十九年之非。”在二十岁时,检讨自己在过去十九年所犯的过失;“行年五十,而知四十九年之非。”到了五十岁,仍发觉自己过去的四十九年还都犯有过失。这就是以检讨、反省来检视自己的身口意有没有错误。我们平常也应反省、检讨,有没有身过、口过、心过?心里有没有贪、瞋、痴三毒?有没有恶口、两舌、绮语、妄言?如果有过失,就要忏悔、改过。这就是检讨、反省,反求诸己而自得──得清净心、安定心,本具的不生不灭心。
“念无念念”,诵经、念佛、早晚课诵,这都是在提起念头,这是“念”。念了以后要归于“无念念”,无能念之心、无所念之境,我们所念的经是境,佛也是境,咒是境,戒也是境。不但要放下所念的这些境,能念之心也要放下,使这念心归一。无“能念”、“所念”是无为法,是正念、圣念,是超凡入圣,这才是如来佛的境界,是我们追求的最高境界。“如来者,无所从来亦无所去”就是指这念无念、无为、不去不来、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、不增不减的心。对于这个道理,不但要有信心,而且要彻底了解,找到了这条大路才不会虚度一生。否则路头没找到,就是南辕北辙,离道愈来愈远,成了心外求道的“外道”,甚至丧失法身慧命。
“道”不离心。大家都知道“佛在灵山莫远求,灵山只在汝心头,人人有个灵山塔,好在灵山塔下修。”但是要怎么修?用念无念念的方法修,用反省、检讨的方法修,回归本觉,如此就能四两拨千斤。所以,不但要知道“念无念念”的道理,而且一定要做到,做到了就是明道,就能成道。
“行无行行”,行菩萨道、修建道场、行六波罗蜜,这是一种“行”,经行、跑香,这也是“行”。行有心行、口行、身行,所谓“口而诵、心而惟、身而行”,这三种行都很重要。“心行”就是心念,思惟以后用口传播,传播的目的是要身体力行,行了以后还要归于“无行”。也就是做了以后能所俱空,不要一直挂在心上念念不忘:“做了多少功德,做了多少善事,诵了多少部经。”有了这些挂碍就等于没有消化,容易产生我慢。“行无行行”,一切归于本心,本心现前才是真正的自己,才是安身立命之处,才能成就无上道。
“言无言言”,言就是言语,开示道理、弘扬佛法,这都是言。释迦牟尼佛说法四十九年,最后说自己没有说一句佛法,这就是“言无言言”,说了以后,能所俱空。度了无量无边的众生,说自己没有度一个众生,一切都归于自己本具的觉性,这就是“行无行行”。如果本具的觉性不现前,就容易妄想、失眠、做错事、说错话,所以一定要安住在本觉、安住于正念。“三十七助道品”当中的八正道是“正见、正思惟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精进、正念、正定”,一切言行、举止、念头、行住坐卧都要正。所以,我们时时刻刻都要“念无念念、行无行行、言无言言”,如佛一样说得到也做得到。既然要成道,就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去实践。
由“修无修修”,在家居士受持三皈、五戒、八关斋戒、菩萨戒,这是修行;礼佛、诵经、持戒、护持佛法、自利利他,这也是修行。修身、修口、修心,可以使身口意不犯过失。儒家也重视修身、修心,有所谓“内圣外王”之道。如《大学》讲: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。”这是说,古来的圣君贤相想治理好天下,想达到大同世界、达到世界和平,先要将自己的国家治理好。要想统领全世界,首先必须把自己的国家治好,如果自己的国家都治不好,国内秩序混乱、社会脱序、民不聊生,又怎么能统领天下呢?所以想要统领世界,首先要“先治其国”,就是先将自己的国家治理得国富民强、国泰民安,国家有了力量,才能统一世界,这是儒家的思想。“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”,想要治理好国家,先得治理好家庭,让家庭和谐、安定,现在的家庭大多数是四口之家,最多是五口之家,如果家里脏乱、家人常常争吵,彼此之间的相处就好像在叫唤地狱一样的生活,如此连五个人的世界都治理不好,想治理好整个国家则更是困难。
怎么样把家庭治理好呢?“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。”要以身作则,以身教、言教示范给儿女学习;如果自己的言行都不正,又怎能规劝儿女?一般人说:“上梁不正,下梁歪”,所以“修身”,修正自己的身、口、意很重要。从三皈、五戒、十善,一项一项做起,由小到大、从粗到细,这些都是修身的规范。“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”,要建立完整的人格也不简单,要“先正其心”,心念端正是最根本的原则;如果心念不正,做什么事都不正,所以端正心念很重要。
唐朝有一位很有学问的一行禅师,他不但是一位行者,也是一位科学家。一行禅师过去曾修订黄历、发明地震仪,当时大家都称他为圣人。一行禅师也精通算命,曾经有一位居士问一行禅师:“师父,您算算看,我这个花瓶什么时候会坏?”当一行禅师告诉这位居士何时会坏掉时,居士心里想:“这个花瓶好好地摆在桌子上,怎么会坏?到时候再来看看。”时辰快到了,花瓶摆在桌子中间,他们一家人就盯着这个花瓶,想看看花瓶会出现什么状况?当时这位居士的儿子正在捉一只鸡,时辰一到,鸡正好就跳到桌子上把花瓶撞倒,花瓶就这么坏了。
除此之外,一行禅师也很懂看相,他说:“七尺之躯不如一尺之面,一尺之面不如三寸之鼻,三寸之鼻不如一点之心。”七尺之躯是形容一个人的身高,一尺之面是指我们的脸孔,命运的好坏可从身相好不好来判断,所谓“龙行虎步”,走起路来稳重、有大将之风,不会头重脚轻、摇头摆尾。但是七尺之躯不如一尺之面,看身相不如看面相,所谓:“将相顶头堪走马,公侯肚内好撑船。”额头宽的人,就有帝王之相;但是“一尺之面不如三寸之鼻”,看面相不如看鼻相,从一个人的鼻子可以判断这一生当中有没有富贵之相。一行禅师又说:“三寸之鼻不如一点之心。”心正,鼻子就会正;心不正,鼻子也会跟着歪。一切都源于这念心,所以,心要正、要净、要明。
儒家说修身先要正心,我们可以检讨自己的心正不正?如果是说长道短、东说西说,见了张三说李四不好,见到李四说张三的坏话,这就是心不正;送别人几样东西或是请客吃饭,想贿赂他人来求取利益,有这种贿赂的行为,心就不正。送礼请客,并不是不好的行为,但是要出自于真诚的恭敬、慈悲与结缘的心,这样的心念才正确。因此,想要健全人格,首先就要“心正”。如果心念不正,修行就很难有所成就,“心正”自然可以达到最高的境界。
“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”,要正心就必须先有诚恳的心,心意不诚,心就不正。儒家做人处世是出于“诚”和“敬”,“诚”和“敬”对修行来讲也相当重要。有诚敬的心态,就能成办任何事情;如果做不到诚和敬,想做好其他的事也很困难。《中庸》讲:“至诚之道,可以前知。”真正达到“至诚”,就是一个定境,这时候没有任何的妄想。“可以前知”,就可以知道很多道理、很多事情,这是至诚所产生的感应。
所以不能忽视“诚”,要达到心正就要心诚、意诚,心意识要诚、要敬;如果不诚、不敬,想要正心、修身都不容易。假使没有经过一番薰修,也很难达到这个境界,所以“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”,知见要正,知见不正则意不诚、心不正。“知见”就是观念,佛法的观念告诉我们要明三世因果,要明本具之佛性,这就是观念,是很重要的观念。人有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“欲知过去因,今生受者是;欲知未来果,现在作者是。”三世因果丝毫不假,应当深信这个道理,这就是“知见”。不但是要明白三世因果,更要认识本具的佛性,要相信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佛、都能成菩萨、都能证罗汉。经云:“凡有心者,皆当成佛”,有这样的信心就是找到路头了,这也如同孟子所说的“人皆可以为尧舜”,这就是知见。
如果没有建立正确的知见,做人处世就会缺乏规范。认为人没有过去、没有未来,只有现在,所作所为就会失控。认为人死了之后没有后世,只知道享受现在的事物,这就是断见,这种思想是错误的观念,会让整个大环境更加恶劣。所以要“致知”,要端正知见,确信人人都有佛性,要尊重每一个人,尊重自己的生命,爱护大众的生命。平时从打坐当中放下内心的一切善恶妄念,保持灵觉,如此就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活水源头,让生命活水长流不尽,这是很重要的观念。
要想达到最清净、最正确的思想并不简单,因为心内有烦恼未除,心外有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的引诱,识心当中有贪、瞋、痴的习气,内心和外境一接触就容易迷惑,因此必须随时调整自己的知见。所以要“格物”,“格”是改革,“物”是物欲。譬如想拥有车子、想中乐透彩、男女之欲等,这些都是“欲”。人的欲望无有穷尽,有了一万想再有十万,有十万又想要再有一百万,有了一百万还想要一千万,甚至还想要有一亿、两亿、三亿……。如果心中的欲望没有调治好,就很难端正知见,所以要“格物”,革除心里的烦恼,去掉贪、瞋、痴三毒,这就是“格物”。
心清净了,烦恼、毒素没有了,自然而然就有正确的知见,所以“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”这是儒家的“内圣外王”之道。现在有的人认为儒家的文化伦理是迂腐之谈,听到“格物致知”的道理反而笑称迂腐,其实这是一种反常现象,如同老子所说的:“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;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”现代的社会财色名利充斥,从种种现象来观察就能感受到其中秩序的混乱。事实上,儒家的这些学问是很切实的道理,过去用得着,现在一样用得着。
怎么做才能悟道呢?要“修无修修”。例如,修六波罗蜜的当下,没有能修、所修。以布施来讲,布施是大乘佛法,一方面帮助、救济对方,二方面把自己的贪心舍得干干净净。这个法门既能自利又能利他,不仅舍掉自己的贪、瞋、痴,也同时帮助对方得到所需物资。
布施分为财施、法施、无畏施三种。以“财施”来讲,当对方没有经济能力时,我们帮助他,提供他三餐饮食,或是在对方生重病时,提供医疗上的救助,这是救急。布施时本着慈悲心、施舍心、救济心,必然会产生功德。所谓的功德就是舍去自己的贪心,但是为避免执着而增长贪着功德的这种心念,所以要做到“三轮体空”,空掉布施的对象、空掉所布施的钱财、空掉能布施的自己。布施以后,要观想,“观”就是思惟,思惟布施的法是缘起、是因缘和合。既然是缘起,就是假名、假相、假有,既然是因缘和合,就要当体即空,能所俱空,最后归于本心。如果执着了,就只是福德,只是在人间大富大贵或是在天上享福的福报,福报享尽就没有了。所以,布施之后要能所俱空,除了福德以外,还能够明心见性,见到本具的佛性。
布施就是施舍,一般人也知道“有舍才有得”,如果为了“得”而“舍”,认为要大富大贵就要先舍,有舍才有得,这成了交换条件,就落入有为法。有为法是形而下,无为法才能达到没有生灭的境界。古人说:“大舍如火烛在前,中舍如火烛在旁,小舍如火烛在后。”大舍是三轮体空、能所俱空,“大舍如火烛在前”,这就如同人在黑暗当中,前面有火烛在照亮,东西南北都能看清楚,不会迷失方向,不会迷失本心。“中舍如火烛在旁”,中舍,勤于修布施、修福德,始终不间断。但是修布施、修福德之后,心里还有能、有所,有能布施的人、所布施的财物,对布施的法产生执着。虽然得到福德,可是缺少智慧,这如同火烛在旁边照,有些地方照不到,所以是不圆满的。“小舍如火烛在后”,这就譬如有人对佛菩萨说:“菩萨!弟子供养灯烛、花果,请保佑弟子身体健康。”“佛祖!弟子修一尊金佛像,为佛像装金身、修建道场,请佛祖一定要庇佑。”“弟子现在捐了一百万,希望做生意能赚几千万,赚了几千万以后,会再布施”……这等于是跟菩萨做生意,把菩萨当成了自己的股东,这是“小舍”。小舍如火烛在后面照,这时不但看不清前面的景物,连左边、右边也都看不见,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。但是,如果是自然而然地发起恭敬心、虔诚心供养,就会有不同的感应,例如,知道自己的病是因过去造作恶业所生,现在起了惭愧忏悔心,向佛菩萨礼忏,这是出自于至诚的供养,一切都在于自己这念心。所以,修行学佛要听闻佛法才能增长福德和智慧。
“修无修修”,修了以后没有能修、没有所修,销归自性,这念心归于自性菩提,这念心清楚、明白,这就是“明心见性”的修法。
“会者近尔,迷者远乎。”知道以上这些道理,而且都能做到,“道”就在眼前、就在灵山、就在自心当中。“迷者远乎”,如果不了解这个道理,不但是佛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,道也离自己非常遥远了。为什么呢?“言语道断,非物所拘。”因为落入有所言、有所语,道就成了生灭。“非物所拘”,物是外面的东西,不要被物欲控制,要超越外面的境界,若不超越外面的境界,就不能明心见性、不能成道。《金刚经》云: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无住生心就是“非物所拘”,譬如看到一个境界,无论是什么境界,假使整日念念不忘,过去也想、现在也想,这个心就是“为物所拘”。世间上的人是为名利财色、家庭、事业、儿女所烦恼,天天忧愁这些,始终是有所挂碍,心得不到解脱,这就是“为物所拘”。心想到什么地方,道就灭在什么地方;心在哪里攀缘,道就灭在哪里,这就是“为物所拘”。要是做到《金刚经》所说的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这念心就不会被物所拘。
古德开悟以后说:“迷时人逐法,解时法逐人。”过去因为还没有悟道,不知道“道”在哪里,心住在外面的森罗万象,追逐外面千差万别的境界,心随着境界流转,被心外的时间、空间、事情、人、物所转,所以是“人逐法”。现在开悟了,这念心念念分明、处处作主、寂然不动,外面的时间、空间、万事万物都销归自性,只有自己这念心存在。这念心就是诸位听法的这念心,如如不动、了了常知、无住生心,言无言言、念无念念、行无行行,明白这些道理了,最后销归自性、归于自性,坚住正念、坚住正定、坚住中道实相,这念心就有主了。过去的心没有主,是客人;“客”是随时都向外面跑。现在自己作主了,所以外面的客人是绕着这个主人在转,随着这念心在转,被这念心化掉了,所以“迷时人逐法,解时法逐人”。
“差之毫厘,失之须臾。”一个是清净心、菩提心、无为心,一个是烦恼心、分别心,烦恼和菩提“差之毫厘”,就在一念当中。好比我们的手,翻过来是手背,转过去是手掌,手掌是自己的,手背也是自己的,就看自己能不能翻转过来。翻不过来,手掌是手掌、手背是手背,烦恼是烦恼、菩提是菩提。能够翻转过来,念头一转,从现在开始不起烦恼、放下烦恼,烦恼即成菩提,这就转过来了。须臾就是很快、一刹那间。道是在一刹那间,起烦恼也是在一刹那间,这念心能转过来,须臾之间烦恼即成菩提,这个心就是解脱、就能超凡入圣。转不过来、观念错了,刹那之间,菩提立刻就成了无明、烦恼,心就像在地狱煎熬一样。
圆悟克勤禅师说:“终日吃饭,不曾咬着一粒米。终日着衣,不曾挂着一条线。终日说话,不曾动着舌头。虽然如是,能有几人到此田地。”这么简单的道理,能够做得到也是不容易,什么原因呢?“只为不落心意识,不落净秽边,透出威音那边,全明本元要地。一棒、一喝,一挨、一拶,一出、一入,一问、一答,譬如掷剑挥空,莫论及之不及,斯乃空轮无迹,剑刃无亏。”这一段讲得非常好,为什么做不到?因为一般人都是落入心、意、识当中。
什么是心?什么是意?什么是识?举例来说,看到一个茶杯,这一念是“心”,知道是茶杯的这一念是“意”,分别这个茶杯是什么材质、多少价钱,自己很想要,干脆就顺手牵羊把这个杯子带走了,如此一念、二念、三念……这就属于“识”。这是心、意、识的三个过程。
一般人都时常落入心、意、识的境界,例如:今天的菜色是什么?这道菜好不好吃?这道菜是咸的还是淡的、辣的、酸的?属于寒性还是热性?左挑右选,找自己喜欢吃的口味,所以做不到“终日吃饭,不曾咬着一粒米。”心已经起了第一念、第二念、第三念……早已落入心、意、识了,怎么能说是吃饭不曾咬着一粒米?应该要“吃而不着”,知道这是饭、这是菜,始终是保持当前这一念无住心。保持正念,能够做得到,则是吃饭、挑柴、运水都是神通妙用,佛法不离日常生活,就是这么简单。
“道”是最高的无为法,无为法能使自己了生脱死、超凡入圣,这是我们所追求、向往的目标,这个目标每一个人都可以达到。但是“万丈高楼从地起”,要达到这个目标,先要从完成自己的人格、检讨自己的身心开始起步,而这当中的过程可快、可慢,快者顿悟自心,慢则是渐次修证。《六祖坛经》讲:“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”这就是“快”。然而,快中有慢,因为虽然可以“直了”,但是心中还有烦恼、人我、是非未除,所以须藉由诵经、持咒、礼忏等方法来调整自己,这是“慢”。在慢的当中能够念无念念、言无言言、行无行行、修无修修,这又是“快”。了解这些道理以后,就不会走远路,更不会走错路。
我们常说要修道,“道”并不是修出来的。所谓“修”,是修掉心当中的烦恼、习气、执着、无明,把这些修得干干净净,“道”自然会现前,因为“道”本来就是现成的。最后,连修道的心也要放下,修而无修、修无修修,归于无念、无为的这念心,这是本具的觉性,这就是“道”。明白以后,就找到一条大路,找到路之后还得自己去履行,若是停顿在“理”上,就只是一种“口头禅”。既然明白“理”,就要在生活上去实践,如此才是真正的“行者”。行者有了功夫,就称之为“仁者”;仁者有了功夫,就称之为“贤者”;贤者有了功夫,就称之为“圣者”;圣人之道圆满了,就称之为“智者”。佛就是智者、觉者,大觉者。
一旦透彻了这些道理,修行就如“四两拨千斤”,否则就身挑“千斤重担”,愈修愈烦恼。当失去正念的时候,就应赶快提念,在这念心上返照、破执,烦恼、执着通通修掉了,心清净了,道就自然现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