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嘉玄覺禪師
文╱編輯部 圖╱傳羽
唐高宗麟德二年(665),永嘉玄覺禪師誕生在溫州戴姓人家。禪師的先祖是漢末祖侃公,後人避亂世渡江遂為永嘉人。玄覺禪師在年紀很小的時候,就剃髮出家了,他的兄長也是出家法師,兩人同住在溫州龍興寺。
精勤悟道
玄覺禪師出家後,非常精進,出坡作務修福之餘,總是獨坐書桌前,深研經藏。日積月累,他遍覽三藏十二部經典。當時天台教觀盛行於江浙一帶,玄覺禪師對天台宗的法門義理,也下了一番功夫苦心鑽研,認真地循序薰習,依循文字般若的指引,把握因緣精進修習止觀。
雖然看了這麼多的經藏、律藏、論藏,也修習了天台的止觀法門,但還沒有明心見性,直到看了《維摩詰經》,才了解這念心在哪裡,不再追逐一切境界,始終保持這念心定慧等持。於是至山巖下另築一庵潛居用功,日夜之間常修禪定,惺惺寂寂,禪悅為食。
那時,六祖大師門下弟子東陽玄策禪師,行腳遊化至溫州,聽說龍興寺旁,有一獨居僧人深契大乘妙旨,於是前去相訪參叩。兩個人很歡喜地談論經教、論說佛法。玄策禪師聽玄覺禪師所談的頓悟法門、心地法門,都是合乎諸祖的法要,便問玄覺禪師:「仁者啊!您說的法很微妙,您是在哪一位名師座下得到這些法益的?」玄覺禪師回答:「我是聽諸師講述大乘經論而有所契悟,後來看到《維摩詰經》裡面所談的心法,悟到了佛的心印;但是,還沒有找大善知識印證,自己是否已真正悟到了佛的心印?」
玄策禪師講:「威音王佛出現於世之前,沒有佛住世,可以自悟、自證。威音王佛出現於世以後,無師自悟,沒有找大善知識證明而言悟道者,那就是天然外道。」
「佛法言,心性本自具足,本具的覺性是天然的,法爾如是,但是還是要在事上起修;本具的覺性雖是存在,但要有始覺,由始覺照本覺,然後慢慢才能契悟本覺。所以,契悟了這念心,是悟到了菩提心?涅槃性?還是悟到了緣起性空?當中「悟」的層次有深有淺。想知道自己悟到的是哪一個層次?所悟的道理是不是正確?就要找位大善知識予以印證。若沒有明眼的大善知識給自己證明,而自言悟道者,那都是天然外道,不是真正的佛法。」
玄覺禪師斂容回答:「那麼仁者今日是否願意為我做證明呢?」玄策禪師謙虛地表示:「我的薰修尚淺,人微言輕,不好越次超倫!今曹溪有六祖大師,親受黃梅付囑,在嶺南一帶說法,弘揚祖師頓悟自心的法門,座下四方雲集,得道受法的人很多。何不同我一道返回師門,請六祖大師為您證明?」當時左溪玄朗禪師也勉勵玄覺禪師前去,遂決定與玄策禪師一同前往曹溪,參謁六祖惠能大師。
一宿契旨
玄覺禪師和玄策禪師一起到曹溪參訪六祖大師,一見到六祖大師,便在六祖大師身邊向右旋繞三匝,繞完以後,振錫而立。六祖大師見狀便講:「出家眾具三千威儀,八萬細行,見到善知識應該要禮拜,為什麼你非但不禮拜,還大模大樣地站在這裡,生起這麼大的我慢心?」佛法中,出家眾要具足三千威儀,行、住、坐、臥要有四威儀。除了威儀以外,還有八萬細行;在微細的行為細節上都要注意,等於儒家所說:「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。」佛法不但要具足威儀,更要注重戒行、細行。所以,見到善知識,應該要禮拜。
玄覺禪師說道:「生死事大,無常迅速!」這個時候不應該再拘小節,因為生死就在呼吸之間,無常很疾速!六祖大師說:「你既然知道無常的道理,知道一切都是有生、有滅,為何不體取無生?回光返照當下這念不生不滅的心,這念心性不生不滅,超越無常相!哪裡還有快、慢、生、死?」
玄覺禪師回答:「體即無生,了本無速。」這念心之體本來就是無生,本來就沒有生滅,心念的生滅都是妄想。這念心的體性寂然不動,哪還有快、慢、無常的境界!這就證明玄覺禪師已經悟到了這念心,並且有很深的體悟了。六祖大師說:「就是這樣!就是這樣!」這是給玄覺禪師印證了。這念心體本來就是不生不滅、不動不搖,法爾如是,只要直下承擔,當體即是,這就是「體即無生」,你就在這個地方安住吧!玄覺禪師明白自己所悟的道理是正確的,真正是悟到了心之體,因此這念心就定了,也安了,過去所有一切的疑問,現在都一掃而空。此時搭衣、持具,非常慎重地禮拜、感謝六祖大師,向六祖大師告假說:「謝謝大師的印證,我現在要告辭了。」
六祖大師說:「你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?」玄覺禪師回答:「這念心本來就沒有去、來;這念心沒有動,怎麼會有快或慢?」六祖大師與玄覺禪師,一個是在事上問,一個是在理上回答。六祖大師緊接著問:「誰知非動?」既然是這念心沒有動,你又怎麼會知道沒有動?知道沒有動的又是誰?玄覺禪師說:「仁者自生分別。」我的心本來就沒有動靜,是您在起心動念妄生分別。六祖大師聽了便肯定的說道:「你是真正的了解這念心沒有生、沒有滅的意義了。」玄覺禪師回答:「無生,哪裡還有什麼意啊!」有了「意」,就是思慮、卜度,就是攀緣,就不是無生。玄覺禪師的回答不離本心、不離當念、不離理體。六祖大師說:「無意,誰當分別?」既然是沒有意,是誰在那裡分別「無生」、分別「有意」?意思是說:如果說完全沒有分別,那豈不是一塊石頭、瓦礫了嗎?佛法也是要有分別,佛法的分別是「善能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。」玄覺禪師說:「分別亦非意。」雖然是分別,但不是意識在分別,是用智慧心在分別,雖分別而不執著分別之相,與心意識念念攀緣,起憎愛取捨是不同的。六祖大師誇讚玄覺禪師:「你真正是答得很好、很正確。這樣吧!你就在山上掛單一晚上吧!」玄覺禪師得到六祖大師的驗證後,就在曹溪掛單,住了一個晚上,後稱之為「一宿覺」。
為法忘身
永嘉玄覺禪師回到溫州後,四方學人輻輳來歸。他曾勸勉學人:學道之人,為成道業之故,當日夜精勤心無旁鶩,為報恩之故,當為法忘身;寧可為法而死,不可無法而生。若是貴身賤法,徒自迷癡耽誤一生。著有〈證道歌〉一首及《禪宗悟修圓旨》,皆盛行於世。
大唐先天二年(713),永嘉玄覺禪師怡然入定,端坐入於寂滅,敕諡「無相大師」。時慶州刺史魏靜,將他著作集輯敘成十篇,題名為《禪宗永嘉集》。在《永嘉集》序言之中,刺史魏靜讚歎玄覺禪師:「霜松潔操,水月虛襟;布衣蔬食,忘身為法。」是知師一生言行教化,足為學人千秋之典範、師法之榜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