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记录了人们追求真善美的历程,也丰富了人类的文明。而佛教在雕刻、雕塑、书法、绘画、文学的展现,更深刻融入中国悠久的文化中,为众生开启一扇美丽的艺术之窗,透过这扇窗,将亲见万德庄严的华藏世界,般若性海。











  借微言以津道 托形像以传真

佛教本无特意建立美学,
但在修行的过程中,
却若合符节地与审美过程相似;
外在的声色本不关己,山是山而水是水,
执色者泥色。


文/见谌法师  

  中国佛教本承接自印度佛教,在东汉明帝永平年间传到中国。东汉末年是中国历史上战乱频传、生灵涂炭的时代,但也是中国文化第二个最灿烂时代的前夕。儒、释、道三家在魏晋南北朝时造就了中国文化的高峰,三家的思想文化汇集成了中国传统文化,也长期地影响着中国人的精神内涵。

  佛教源于释迦牟尼佛,由于面对人类生命的生老病死等苦,而寻求解脱之道,所以讲“缘起性空”、“四谛”、“十二因缘”、“中道实相”,认为有情世界的一切生成法皆是虚幻不实的,都有成、住、坏、空。人,由于自我的有执妄想,故不能趣向菩提、实证涅槃;惟有超越五蕴六尘的束缚,内息心中的三毒,才能走向觉悟之路。

  由此可知,这种向内心自省、体会生命无常苦空的思考,本不与“美”的本质相应。现实世界的动人美感,以佛教来说属于“色”尘,万法从因缘生、从因缘灭,如《佛说无常经》所说:“外事庄彩咸归坏,内身衰变亦同然。”这种虚幻不实的器世间,也如梦幻泡影一般,如露、亦如电,所以说“色即是空”;“美”,当然也不例外。在这里,佛教对现实美感的态度显然是否定的,但是当我们见到历代石窟所遗留下来的佛像雕塑、绘画及佛教建筑,不禁让我们兴起异样的迷思与矛盾,这些艺术性的美感不也是“如智者见水中月,如镜中见其面,如热时焰,如声呼响,如空中月,如水聚沫。”(引自《维摩诘所说经》)一样地虚幻不实吗?

  佛教从“缘起论”揭示事物虚妄不实的本质,但也同时指出事物在现象界是存在而有的事实,也就是所谓的“妙有”。此一辩证的论点,在佛教典籍中不断反覆地论说: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。”事物虚幻不实乃是因为相对于事物的存在,如果连事物的存在也抹杀,当然也无从说事物虚幻不实的本质。相足以表法,若相不存在了,则法无从说起。因此,佛教对艺术的看法则显然可见,破美之有而说美之空,虽然比执美为高明,但佛教对说美之空也同样要加以舍弃,否则必陷于“滞空”的迷执,与执“有”是同样愚妄的。因此,对“非美”的否定,实质上恰恰是对美的肯定,如《金刚经》云:“是故不应取法,不应取非法,以是义故,如来常说,汝等比丘,知我说法,如筏喻者,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。”对空的迷执与对有的迷执,都像是眼中幻翳一样的无明之见,《中论》也说:“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,亦为是假名,亦是中道义。”这种破除“我执、法执”之后,进一步不执着于空的境界,无形中形成了佛教特殊的美学观,也就是无美之美,无相而有相,心融万有,达到审象于净心,从艺术的虚幻辨证中寻得艺术的清凉佛土。所以,佛像雕塑、绘画中的“三十二相”、“八十种随形好”光明而自严。佛经中对佛国净土美好事物的描写“七宝为池”、“黄金为地”,无言而有言,从而产生了大量文字典丽的佛教文学。从破美的执持中建构美学与艺术,在虚幻的消解中透析事物的本质,让人类在苦难中得以对生命有所期待与依靠。

  《青原惟信禅师语录》中有一段话,不断地为美学家所引用: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,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;及至后来亲见知识,有个入处,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;而今得个休歇处,依然见山祇是山,见水祇是水。

  佛教本无特意建立美学,但在修行的过程中,却若合符节地与审美过程相似;外在的声色本不关己,山是山而水是水,执色者泥色。人生的道路总是如此,或执有为无,不知其然而然,“独上高楼,望断天涯路”,寻觅之处略无痕迹,当蓦然回首,却觉今是而昨非。不为物役,不以己非,山非山而水非水。一旦峰回路转,通透实相,直观返照,一切平常无奇,但却深沉不已,这种生命的大美,直透理趣,非有彻悟者不能言传。美之为美,有其客观的存在,不滞于美的美,才是真正的美。超越美而直探美的实相,与直接面对美的表象,其内涵意义自不可以道里计。因此,我们知道,佛教对美的态度是在不断的超越中肯定美的存在,这种不以表相之美为美,不滞于美的思考,也说明了佛教对美的积极态度。所以历代心慕佛陀,造像歌颂,庄严道场者不可胜数,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。谢灵运《佛影铭》对庐山慧远所造佛像说:“摹拟遗量,寄托青彩,岂唯形像也笃,故亦传心者极矣。”《高僧传》:“圣人之资灵妙以应物,体冥寂以通神,借微言以津道,托形像以传真。”佛教艺术最初固然是弘法所需,但亦是心之反射,当我们见到佛像雕塑中所显现出来的沈穆静寂、慈悲安详的法相,无形中也将我们的心境带入了深沉无边的寂然无为,身心即时得到安顿,体会到佛陀的慈悲,尘缘息绝,菩提自生。

  佛教由于义理的形态肯定了美,因此在其学说中不自觉地展现丰富的美学意蕴。佛法是心的艺术,“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”,所以产生了“一切唯心造”的美学观,进而从对“我”的思考,揭示出“物我玄会,内外同构”的审美态度。由于心融万有,深刻影响了中国艺术的意境论;道不可言,故崇尚无言之美,另一方面,却又不能离言,此不取亦不舍,造就“无言之言”、“无相之相”的超然境界。“不即不离”与“了无分别”,这种破除两边的中道观,同时也含融了中国艺术创造意象浑融与整体直观的美学特征。


【见谌法师小档案】

学历:
 >国立艺术学院美术系文学士
 >国立暨南国际大学中国语文学研究所硕士
经历:
 >国立艺术学院美术系展亚军
 >大地画廊新人邀请展
 >台北学院艺廊个人书画展
 >台北国立艺术学院“关渡四季”艺术创作奖
 >曾任永大年喜文教基金会研究员
 >于中台禅寺主体建筑书写观音殿经墙之《普门品》、《大悲咒》、
  《心经》、《观音耳根圆通章》;地藏殿之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;
  摩尼珠之六度画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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